講者介紹

方教授專長為珊瑚學、海洋生態學、海洋生物生理生化學、海洋及河川生態與環境等,研究之餘也關注海洋文學與創作,兼具理性與感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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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介紹

提到瑞秋·卡森,熱愛環境的人會先聯想到揭發DDT影響的「寂靜的春天」(或譯無聲的春天)。但其實,瑞秋·卡森最早寫的書是1941 年的《海風下》,她還發表過另外兩本有關海洋生物的著作:《我們周圍的海洋》 (1951)、《海的邊緣》(1955),完成了此「海洋三部曲」。
海洋,是如何觸動了這位後來啟迪後世環保運動的作家?海洋三部曲,又帶給了世人什麼警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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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稿

我今天要講的題目〈海洋文學的三部曲〉,其實不是我熟悉的題目,但是我喜歡的題目,怎麼講呢?因為海洋文學和文學海洋其實是很容易混淆的兩件事情,但是我們應該要開宗明義講清楚。什麼叫做海洋的文學呢?是以人的文學情懷去詮釋對海洋的感情,譬如說海明威(Ernest Miller Hemingway,1899-1961)是海洋文學,譬如夏曼‧藍波安(1957年-)寫的也是海洋文學。

可是我今天要講的大部分其實是文學的海洋。怎麼叫文學的海洋呢?就是我們用人的感情去詮釋海洋的科學,所以它雖然有很多浪漫的情懷,但是它其實是真的。海洋三部曲,我挑了三本書非常有名的書:一本就是,瑞秋•卡森(Rachel Carson,1907-1964)的《海風下》(Under the Sea Wind);第二個是法蘭克‧薛慶(Frank Schätzing,1957年-)2007年一本非常有名的書《海》(Die Meere);然後第三個我希望講到的是卡魯姆.羅伯茨(Callum Roberts)的《獵殺海洋》(The Unnatural History of the Sea),也是很有名的書,在各國出版,包含美國、德國、英國。所以現在談海洋的文學或是文學的海洋,我們其實用全世界比較大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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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到卡森,每個人都會想到她的《寂靜的春天》,或譯《無聲的春天》。文學有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,它不是只有文字而已,它其實是一種感覺。卡森是一個非常溫柔的、非常有說服力的女孩子,也是一個偉大的自然愛好者、自然詮釋者。卡森個子很小大概150幾公分,但是她透過文學和對自然了解力量,影響了全世界,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。很多人認為卡森寫了《寂靜的春天》那本書以後,就改變了人類對整個環保觀念的一個角度。卡森是海洋環境文學的啟蒙者,約翰·霍普金斯大學(Johns Hopkins大學)海洋生物的碩士。卡森在1941年寫的第一本書就是《海風下》(Under the sea wind),第二本書是1951年10月以後才寫出來的,《海的故事》或《大藍海洋》(The Sea Around Us)講的是1951年為止,海洋各種各樣的形成、洋流、氣候;各種各樣的變化,整個海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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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1955年,另外一本書《海之濱》(The Edge of the Sea),是專門介紹大西洋岸潮間帶的各種生物。這些書在美國都是非常有名的書,也在全世界翻成很多不同國家的語言。但就像我剛才講的,卡森她真正讓全世界都看到她對自然和文學的表現,其實是《寂靜的春天》這本書。《寂靜的春天》給了我們新環保的觀念。在1941年以前,談環保,環境,主要都是談國家公園。保護一塊森林,保護一些物種,看牠為什麼絕滅,這其實是人對某些生物的同情心。但是卡森把環保帶入每一個人的生活中。換句話講說,人類自己產生的DDT,就算我們沒有在野外,也會影響到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,甚至我們的未來,這個環保觀念其實是非常大的改變。

另外一個,以前我們對環保的觀念就是我們要保護誰,保護什麼生物,保護什麼地區。卡森在這本書告訴我們,我們對環境的觀念不能再以人為主了,我們必須要以自然為主,我們必須要以鳥的生命、花的生命、河川的生命來看我們的地球,而不是用人的角度來看地球未來是怎麼樣。所以才會有《寂靜的春天》這個想法出來,鳥都不再叫了,花都不再開了,水都髒了,她用這個角度來看,所以她其實是我們新環保觀念的觸媒。可是最重要的,卡森為什麼會這麼影響人心呢?我是學海洋的,喜歡水,又划船又航海,所以我就用我用這句話,「搭乘文學之舟」,讓我們每個人搭乘文學所做的小舟,「航向科學之海」。那個海不是真正的海洋而已,它其實是整個科學所造成的知識的海,讓我們眼界大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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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接著要講三部曲的每一個旋律是什麼樣子。第一部曲,卡森的《海風下》,在《海風下》第一版翻譯的文字功力,從華文的角度來看才真正有感覺。看英文我們其實是沒有這種感覺的,所以我特別講他是非常厲害的語文翻譯學者。《海風下》其實是一本文學翻譯的書,它講的是海洋的故事,卡森用三個自然界的生物來做主角,一個就是濱鷸,一個就是鯖魚,一個就是鰻魚。那英文非常有意思,她直接用鯖魚、鰻魚的學名;鯖魚就是Scombridae,牠就叫做史康波;那鰻魚的學名就是Auguilla,牠就是安估拉還是安戈拉,就這樣翻的。還有濱鷸,三種的海洋生物,就是這些各種各樣海洋裡面碰到的鄰居。其實就是海洋生物的多樣性,牠在不同的地方如河濱、蘆葦、河口、沿岸、深海,就講的是棲地的環境。牠們在不同地方表現了各種不同的行為,牠在河口有在河口的行為,牠在沙洲附近有沙洲的行為,牠在蘆葦附近有牠的行為,在深海當然更有深海的行為,其實就是把每一種生物的生態特性講出來,有一個奇妙的旅程。

譬如說鰻魚在大洋洲出生,牠游到河口,到了很多的楓樹、很多落葉、很多石頭、很多溪流的高山上面,開始成長,最後又回到大海裡去生殖,講完了牠們的旅程就講完了牠們的生活史,非常有意思。可是牠的生活史中碰到很多問題,有的時候牠就吃別人,那就是食物鏈。不過我看這個書最有樂趣的,或者是最不好意思的就是,牠們最終的食物鏈都是人,就是我們。然後,牠們終於完成了牠們完滿的生活史,這就是大自然的循環。它有對文學的描述,也有對科學的描述,它通通加起來就是一本活生生的海洋生態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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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森真的是非常厲害的海洋學者,她也是文學家,卡森不但在美國造成全世界對環境的影響,其實對台灣也有非常大的影響。徐仁修、馬以工,他們都寫自然文學。卡森的專業就是海洋,其實她也在撒下了台灣海洋科普文學的種子。所以我回國的第五年時想要東施效顰,我在台灣寫一本書也想帶入這些詩情畫意,來介紹台灣海洋生物。在1987年就出了一本《珊瑚之美臺灣海域奇景》的書,後來它引發了一連串海洋生物圖鑑,可是我必須憑良心講,它都少了真正海洋文學的靈魂。那時候書的封面也得了金鼎獎,書裡面的表達方式,譬如說我們講珊瑚蟲的觸手就用了「珊瑚生命的律動綻放了旋律」的方式來表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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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面的這段話是它的描述:「一霎時眼前泛出了宜人的花團錦簇,如落櫻、如飛絮,千百隻觸手翩翩的輕舞,牠們迎向大海擁抱無限,嬌麗的容顏、豐盈的身姿舉手投足間莫不流露出屬於生命的旋律,靜謐中宛如聆聽到時間流過的脈動」。這個非常文學,不是我寫的,這是當時我的一位文青研究生,真的是充滿了文學幻想的青年,叫做黃立傑寫的。

我們老師只是一個土壤,我們讓文學的種子和海洋的種子是不是可以發芽。不過很可惜,我們土地還是太貧瘠了,海洋文學或文學的海洋在台灣其實沒有長出來。

我們又再回到國外去,薛慶是一個非常有意思、一個非常快樂的、非常輕鬆的音樂人。我們來看看薛慶是個甚麼樣子的作家。薛慶他的生命就像海洋豐富多變,他其實不是跟海洋有關的人,他曾經是一個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,他也是一個作曲家、音樂製作人、業餘的廚師、潛水人、作家、紀錄片的主持人。他寫過兩部非常有名的書,都跟海洋有關的,一本小說叫做《群》(Der Schwarm),2005年出來的時候,拿過很多很多歐洲和美國的大獎。在2007年他又出了《海》(Nachrichten aus Einem Unbekannten Universum)這本書,《海》這本書也很有意思,他在寫《群》的時候訪問了30幾個海洋學家,他寫完《群》那本書以後,他只用了不到20%他訪問學到的知識。他就覺得這80%的知識沒有用到就很可惜,他就想說我可不可以寫一本,小小的150頁的書來介紹海洋。結果他一寫,就一發不可收拾,寫了一本5、600頁的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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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這本書講的是什麼呢?它講的是一個未知的宇宙,海洋整體變化過程,海洋的前世今生。這整個書裡有人文情懷,以及科學的幻想。遍數了古今到現在,古往今來有關海洋物理、化學、地質、生物,甚至工程環保的整個故事。那這本書的體例比較像文學,一個科學和文學的連體嬰,把兩者緊緊的綁在一起。更有意思是他是一個浪漫和學理的雙頭蛇,為什麼用雙頭蛇呢?為什麼用「蛇」這個字呢?因為很簡單,你在看這個故事的時候,它們兩個是一直在前進的,它就像我們走在一個水中的林蔭大道一樣,就這樣從水底下,45億年前的地球一直看到我們現在的地球。

可是透過一個玻璃的隧道看到了這個變化,我們在任何的地方、任何的時代,可以停下來開始看走廊外面的風景,我們只要翻一翻這本書就知道它的風景是怎麼樣。加上我們文學的想像,它就是一個水中的林蔭大道,非常特別的書,也難怪它會這麼有名、得那麼多獎。在寫作和閱讀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作法,是以科學證據為本,加上有渲染與絢麗的筆觸。我本來想用華麗的筆觸,後來把它改成絢麗,為什麼不用華麗,為什麼用絢麗呢?因為華麗是它本身的美麗,可是如果是絢麗的話,它是發光的,你去看那本書你就知道它的光在哪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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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很有意思,普通寫書會以一個始終如一的寫法,但是薛慶寫這本書的時候,就像他的個性一樣,就是一下是主觀的參與,一下是客觀的描述,就在主客觀之間一直在變化,就像一直在文學和科學中間跳躍。不過就是因為他也不是科學家,他又寫科學的書,他是文學家、是音樂人,但是他也是創意總監,所以他很多的表達非常不一樣,跟我們想的不一樣。他問一些問題,我把它摘出來。他說我們大家都在保護鯨魚,因為鯨魚是一個海洋的生命,可是為什麼牡蠣也是海洋生命,我們在吃牡蠣的時候,沒有人要保護牠呢?為什麼呢?他說如果真的生命是活的東西的話,那胡蘿蔔和樹不是也都是活的,在成長的東西嗎?有誰知道當我們在砍樹,在切胡蘿蔔的時候,胡蘿蔔和樹有什麼樣子的感覺呢?很好玩,所以科學是有它的準確度,文學有它很細緻的地方,給了很多不同的啟發。

我把特別跟科學有關的挑出來。第一個他說,科學中從來不存在絕對之說,只是無限接近的藝術,他告訴我們不要忙著批判,每個人都可以更接近一點,你沒有看到真正的東西,我們應該對於別人的對或者不對更好奇而開始求真。

下面是我自己的想法,其實在主流論述以外,因為他沒有像一個學者一樣,有他主觀學派的想法,所以他廣納了各家的學說,相互辯證。那其實是真的很過癮,為什麼呢?因為他告訴我們「知識的本質不是在創造信仰」,這句話是我寫的。因為我們常常會覺得某個大師講的話很重要、很對,他不會錯,包括方力行,當然是有問題對不對。所以學術的本質不是創造信仰,其實是喚起更多的探索與追尋,所以我覺得當我們有一些文學家、以不同的角度來看科學,可以是用文學的方法表達的時候,它給我們更寬廣的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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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件事情薛慶講的也很有意思,跟我們說的環保都不一樣。他說只有我們擁有希望在異類上發現人性化的東西,就永遠無法理解外星人或者虎鯨,這非常有意思。我們現在講人性、人道的時候,都是用人的心去保護別的生命。他就告訴我們說,如果你有這麼主觀的想法時,就永遠無法理解外星人或者虎鯨的想法。所以我想可能我們在做環保的時候,都不要那麼的執著,對自然界的萬物請放下自以為是。當面對自然的時候,放下自我中心的主觀意識以後再做判斷。然後他又告訴我們最後一句話,也是讓我們這些科學家重新再想一遍:他就說科學、科技給了我們夢想,它會給人類新的希望,可是自然和演化卻永遠給人們意外。

我想薛慶,在談海洋的過程中給了我們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或者眼界,我覺得它應該變成第二部曲。

第三部曲是誰呢?他是英國約克大學(York University)的教授,卡魯姆.羅伯茨。他是海洋生物,海洋保育生物學家,他也是科普的作家,更是美國、英國、加勒比海,很多國家級海洋保留區的顧問。保留區其實是保護區的一個部位,所以我們講保護區。北大西洋最大的一個保護區,有30萬平方公里,就是在羅伯茨的催生下完成的。他寫了這本書其實讓大家耳目一新、眼界大開,這是他少數寫的一本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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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本書寫過去一千年的海洋歷史,海洋如何被人類改變,英文叫做“The Unnatural History of the Sea”就是一個違反自然的海洋歷史,那我們把它翻成《獵殺海洋》。這本書剛好要跟前面的呼應,它是2007年卡森環境書籍獎的得獎人,也是第一次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以古為鑑、可以知新的海洋歷史故事書。這本書非常的厚,大概有600頁以上,這本書還是很多歐洲、美國的大學環境科系指定參考課外書籍。我有挑幾個比較非常有樂趣的故事。

第一個他就提到大海牛的故事,大海牛有多大?大海牛現在已經消失了,牠在1741年被發現,正式記載以後,30年之中就被西方的船員、資本家殺光,30年而已。大海牛就跟我們現在的儒艮非常類似,但是牠可以長到7到9公尺,所以你可以想像一個大海牛可以有兩層樓到三層樓這麼高。牠非常的好,非常的乖,非常的溫和,就跟鯨鯊一樣。這麼特殊的生命,這麼巨大的生物,這麼溫柔的一個巨人,居然在30年之中就被人類全部殺光了。西方人那時候為了要牠的油脂,牠的皮、牠的肉,所以把牠消滅掉了。大海牛有一個非常淒美的故事,西方有寫一個美人魚的故事,那美人魚的故事怎麼來的呢?有這麼一個說法,跟科學拉上邊的話,就是早年西方的選手,開船開到大海牛所在的白令海,高緯度的太平洋風浪都很大。他們就看到遠遠的風浪中間有一個生物,牠用鰭抱著牠的小孩,就像一個母親挽著牠的嬰兒一樣。科學家認為那最可能就是大海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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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個那麼遠還看的見,一定要是很大的生物;第二個海牛的小嬰兒在海裡面,牠是要吃奶的,或者風那麼大、大海牛必須要把小嬰兒護著,小嬰兒才不會被浪打掉。結果美人魚的老祖宗,在30年被我們人類吃光、把牠幹掉了。

第二個我想要講一個海龜的故事,現在海龜是非常、非常保育的動物,可是在16世紀,歐洲人剛剛到達美洲,看到加勒比海(Caribbean Sea)的時候,古籍上描述當地的海龜多到船開到海龜中間以為擱淺了。有一位學者Jeremy Jackson (1942-)那個時候對全世界的海龜到底有多少做了一個估計,在加勒比海區域可能就有3,000隻。全世界可能有2億到6億隻的海龜,結果這些海龜通通都被我們人類吃光了,主要還是西方人。因為從13、14世紀開始航海的時候,在帆船很大、航途長遠的過程中,他們沒有帶上鮮肉,也沒有冰箱這種東西,他們帶什麼東西呢?他有一個技術,每一條船都帶著很多的海龜,當作可以吃的肉。因為海龜不用喝水就可以活得很久。一條帆船上面帶了75隻陸龜,170隻海龜。那個時候一個月裡面,加勒比海可以有超過60條的船在航行,所以你可以知道當時有很多的人把海龜做成海龜湯、海龜罐頭,所以其實人類是非常非常兇悍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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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很好玩的就是捕鯨魚的故事,我不知道鯨魚以前有多少,一直到我看完那本書以後。達爾文(Charles Robert Darwin,1809-1882)在加拉巴哥群島(Galapagos Islands)航行的時候,他說他看到一群抹香鯨,就是那個頭大大的,然後又食肉的很大的鯨魚,他看到一群大概5、600頭的抹香鯨。我們現在看到三隻、五隻就不得了了,抹香鯨基本上是比較少見一隻、兩隻這樣子。那在更早以前16世紀、17世紀的時候,一些剛剛開始去捕鯨的那些船長描述,他們在北大西洋北太平洋,一些鯨魚很多的地方,那個大型鯨魚可以多到跟海豚一樣多。你可能沒有感覺,我告訴你一個數字好了,在1722年的時候,那是18世紀,1722年登記在荷蘭名下的捕鯨船有8668艘捕鯨船,登記在他名下,你就知道有多少人在捕鯨魚。我們現在回過頭來講也是沒有話講,為什麼呢?因為在我們真正發現石油之前,西方文明的油脂,點燈也好,路上的街燈也好,燒的油燈也好,船隻的滑潤劑也好,洗身體的香皂也好,通通都是從鯨魚油來的,所以鯨魚被捕得這麼厲害,我個人覺得可能西方要負更大的責任。

但是我們不要只怪別人,還是要想想自己,怪別人你也不會把事情做好,一定要看自己。在1950年以後,台灣也是世界上有名的海洋殺手之一,我們每次講說我們漁業是全世界第一名、第二名、第三名。現在海洋中60%的經濟型魚類,90%的族群都被我們人類抓的差不多了。那一定就是我們全世界第一名、第二名的台灣漁業抓得最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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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台灣在近代海洋的破壞中間,其實有很大的「貢獻」,所以我們還是要自己檢討。但是台灣很多時候是學日本的,日本在捕鯨其實是更早跟西方學的。但是我們之後會不會就沒有了呢?也不會。因為我們可以看到韓國、中國大陸、越南、印尼,也開始發展他們的遠洋船隊,所以其實海洋的歷史一直被人類獵殺、保護、獵殺又保護。

保護這個事情,我剛剛一直都沒有提到。跟各位講兩個故事,一個是在大概13世紀的時候,法國的國王公布了一個保護令,不可以抓魚,但是其實是沒有用的。大概在17世紀左右的時候,加勒比海發現海龜抓得太厲害,他們也公布要保護海龜的命令,但是其實都沒有用。我們人類永遠有新的想法、新的藉口或新的科技,來抓更多的東西,所以大家都希望有海洋保護區。

不過我們講海洋三部曲,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我第三部曲還是想講到未來,因為我還是科學人,不是純粹的文學人。我剛講的有很多文學主觀的看法。但是薛慶說對海洋最大的保護方式是海洋保護區,不要忘記他這本書是2007年出的書。最近這十年來全球暖化加劇,我們傳統的想法已經不夠用了。當全球暖化,二氧化碳增加,造成海水酸化,以致於海洋的化學沒有辦法讓珊瑚產生骨骼等這種預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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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到2040年的時候,已經沒有適合珊瑚的環境了。到2099年的時候,基本上全世界是沒有一個適合珊瑚成長的地方。我們有很多的保護區,難道我們就讓這些生物在保護區裡面死亡或者消失嗎?所以我們其實面對人類所創造出來的變局,我們可以用新的觀念、新的科技來處理與面對。

那台灣做了什麼呢?台灣其實做了一點點的事,我們做了一些珊瑚的培育、選種,挑出能夠耐酸耐熱的珊瑚,我們也試著把牠培育到國外去。現在珊瑚選種和養殖的科技,大概在全世界都已經在推動了,包括美國、日本、以色列、韓國、泰國,大概有13個國家。可是如果我們只有這些科技、只有這些想法,可是沒有自我覺醒的話,整個海洋是不會有機會的。

剛剛講的薛慶那本書,他說我們是一部自我毀滅的人類文明史,你看我們在過去一千年裡面我們少了覺醒嗎?其實沒有,在13世紀的時候就已經覺醒了。我們少了法律嗎?大家都訂了法律。我們沒有科技嗎?我們有科技。我們沒有呼籲嗎?你今天已經聽了一天的演講,就是呼籲,可是我們多了什麼東西,我們多了太多的缺乏倫理,不是人的倫理,是對自然的倫理;我們缺乏對慾望的自制。我們都是自我中心,自以為是的執念和貪念,來面對我們新的世界。所以我們就算有海洋、有科技、有海洋的人文,我們一樣不會有海洋的未來。可能我們每個人都要有自然的心,我們都要有對海洋的憂愁,謝謝各位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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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(鄭佾展):謝謝方教授帶來這麼多發人省思的故事,您是科學與文學的跨界專家,當大家都提到海洋問題的時候,總是習慣用科學的角度去解決,那就您的觀點在這當中文學可以扮演什麼樣的角色? 

方力行:卡森是最好的例子,她要不是利用文學打動這麼多人的心,我們現在搞不好還在迷戀我們對科學,對如何去開發世界、改善世界,這種觀念裡面。所以文學其實是一個載體,它讓科學以外更多的人,看到我們真正面臨的問題,不一定是海洋,而是整個環境的問題。

主持人:在簡報當中,您引用了一段話,非常有意思,一般人通常都認為科學跟藝術是不同的領域,不管是在目標或者是方向、方法,都不太一樣。但是您引用了一句話「科學中從來不存在絕對之說,它只是無限接近的藝術」,後面您又加上了註解,不要忙於批判,而更因好奇而求真,似乎將兩者融合為一。我們很好奇這樣的觀點,您可不可以進一步的跟我們多解釋,或者是再延伸這句話您當初是怎麼樣想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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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力行:我很坦白講,我沒有辦法。因為這句話是薛慶講的,可是我可以感覺他這句話的意思。做科學,那麼多科學家,為什麼只有一些是非常優秀的?有些科學家其實還蠻普通的。我很坦白就像我啦,很普通的科學家,為什麼其他人會那麼優秀呢?就是因為在追求科學的過程中間,同樣的工具他們會用不同的組合,不同的想像力,不同的執行力去做出來。那種組合、想像力的出現,我覺得它比較像是藝術,比較像是文學,它比較像人的那種沒有受到科技限制的浪漫部分,在帶著我們前進。但是回過頭來講,當然一開始我就講過了,不管我們有多浪漫的文學,我們要是不回到科學的現實世界中,我們就很難跟這個世界共存。
主持人:了解,剛才方教授其實太客氣了,您絕對是非常傑出的科學家,那也期待未來海洋文學的相關議題,能夠再跟我們分享更多,甚至分享更多的著作,非常謝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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